山东菏泽破获部督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 内鬼源头+中间商

　　法制网记者蔡长春 法制网见习记者李豪 

　　近日，山东女孩徐玉玉被骗近万元含恨离世，案件牵动了亿万国人的心，人们在替这个花季少女惋惜和对骗子行径感到愤怒的同时，个人信息泄露的问题再次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个人信息泄露好像信息时代的幽灵，藏在每一个精准诈骗案背后挥之不去。 

　　近日，菏泽市公安局网安支队会同东明县公安局开展联合侦查，成功破获了公安部挂牌督办的“4·4网络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件”，抓获楼某、马某等29名犯罪嫌疑人，查扣受侵犯的公民个人信息近200余万条，打掉一手数据源头7个，查明涉案金额500余万元。 

　　《法制日报》记者近日赴山东了解案情，随着采访的深入，一条清晰可辨的“内鬼源头+中间商+非法使用者”的黑色产业犯罪链条渐次呈现在记者面前，令人触目惊心。 

　　大中间商昵称固定便于寻找 

　　身高1米80、体型偏胖、胸前胳膊满是纹身……这是近日记者在山东省菏泽市东明县公安局看守所见到楼某的画面。身材高大的楼某，从外在形象上看很难将其与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犯罪联系起来。 

　　提起楼某的名字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而提起他在网上的昵称“天天”，在圈内则大有名气。 

　　今年4月，菏泽市公安局网安支队发现了一条网络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件的线索，犯罪嫌疑人之一、网络倒卖个人信息的的中间商“弥勒佛”正是居住在东明县。 

　　菏泽市公安局网安支队民警张仁举说，东明县公安局通过侦查很快确定了“弥勒佛”马某的身份，并发现马某的主要上线“天天”，后经侦查，其真实姓名为楼某。经进一步侦查发现，“天天”正是倒卖公民个人信息圈内知名的大中间商。 

　　5月12日，专案组民警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北海市将“天天”抓获，由于“天天”拒绝透露真实姓名，民警无法为其买到飞机票、火车票，无奈之下，不得不一路开车将“天天”押回东明，行程2000余公里。 

　　“到楼某房间搜查时，楼某的手机仍然在不停的提醒新的消息，各种单子、催单的信息仍在源源不断的发来。”负责抓捕的东明县公安局网安大队大队长吕冠华说，为了躲避侦查、销毁犯罪证据，楼某的手机几乎都不会使用超过1个月，在其住所便当场缴获了6台新的苹果手机。 

　　谈起最初接触到这一行的原因，楼某称，最初自己是因为通过网络找人，与各种宣称能帮忙找人定位的人联系，一番下来，由于大多数都是诈骗，自己也损失了不少钱，但也试出了“真金”，一些人果然有一些手段可以找到这种信息。 

　　感到通过“找人”可以赚钱的楼某，便和这些人建立了联系，他们也成为了楼某的第一批信源。凭借良好的“信誉”，楼某在圈内很快树立了自己的地位，他常用的“天天”“天网”两个昵称更成了他的“金字招牌”。 

　　张仁举说，楼某在网上大肆购买销售各类公民个人信息，交易量巨大且种类繁多，而像这样的大中间商为了便于揽业务和客户寻找，往往是即使QQ号重新申请，但昵称也不更改。 

　　中间商发订单内鬼按需查询 

　　马云、马化腾的身份证号码是多少？在网络贩卖个人信息的中间商告诉你答案：这些信息可以白送。送你就是为了彰显实力，而楼某就是这样的中间商。 

　　与楼某昵称为“天天”的账号总是相伴的，就是其总标榜的“全套”字眼。“全套”也的确名符其实，从个人户籍到人身定位、从名下车辆到出行记录、从学籍婚姻到银行征信，几乎所有个人所关事项都能在这里买到。 

　　张仁举告诉记者，与传统我们了解到的公民信息大范围泄露不同的是，此次破获的“4·4”专案中，信息多以“私人订制”的方式泄露，买家提供需求，中间商联系相应源头查询目标的信息。由于信息更加精准，因此这种信息对被害人的危害往往会更大。 

　　专案组以嫌疑人楼某为突破点，继续追查一手数据源头，先后拓扑出征信数据、电信数据、快递数据、移动数据等5条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的犯罪完整链条。 

　　王某原是江苏省苏州市虎丘区顺丰快递的仓库管理员，一天一名昵称“牛牛”的微信号加他为好友与其谈合作，愿以一条30元的价格收买快递单上收件人地址信息。 

　　觉得这项差事不仅有利可图、而且又不费事的王某欣然答应。随后牛牛每天都会给他发单，大概一天20条左右，账单以微信红包的形式日结或次结，2个月便查询了1000余条， 

　　王某说，快递员中，可以查询收件人地址信息的人并不多，由于自己是仓库管理员，因此才会有这种权限，而这种权限原本是用来帮助客户解决诸如找不到单号一类的问题的。 

　　被抓前一天，一名顺丰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要求查看王某的查询记录，并拍了一张照片。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他的头上。 

　　“当时想，肯定是被公司发现了，估计饭碗是保不住了，没想到等待我的竟然是牢狱之灾。”铁窗内的王某不时摇头叹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自己一直热爱的快递行业了。 

　　16岁就辍学外出打工的王某，在饭店端过盘子、在工厂当过流水线工人，做快递员是他觉得最快乐、最安心的职业，他一干就是5、6年。 

　　来到看守所后，听到天天、熊二、猴哥、弥勒佛等昵称各异、而又不知其姓名的同案犯罪嫌疑人，王某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而如今的他仍然不清楚，他查询的信息层层倒手最终通过楼某以180元的价格卖给了“客户”。 

　　银行征信信息倒6手翻3倍 

　　“求求你们不要抓我。”河南省信阳市珠江村镇银行工作人员张某（女）哀求道。吕冠华至今仍能记起抓捕张某的情景，又哭又闹的张某让民警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令人羡艳的工作、即将到来的婚礼，等待张某的本来是一个幸福的生活、美好的人生。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她的一时之贪化为乌有。今年5月，张某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被刑拘。 

　　张某走上这条道路，其曾经的同事甄某起到了关键作用。今年初，甄某的女友邹某介绍当时还在珠江村镇银行工作的甄某以20元到40元不等的价格查询贩卖个人银行征信信息。 

　　后因调换工作，甄某暂时在家等待上岗。在这期间，已经尝到甜头的甄某将这一赚钱途径介绍给张某，而其在中间赚取5元到10元的差价。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这种行为的危害性，一直认为查询征信信息是帮助小额贷款公司放贷使用。”甄某说，每天查询几十条的数量，也不知道具体用途，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后怕。 

　　吕冠华说，截止到二人落网前，甄某已经查询贩卖个人征信信息700余条、张某已查询贩卖800余条，直接为个人信息贩卖的中间商提供了大量一手信源。 

　　记者梳理了一下这条链条，从张某或甄某这里拿到信息到楼某手中卖出，已经倒了6手，中间层层加价十几元到几十元不等。而张某、甄某查询的信息，经过中间商层层倒卖，最终到达客户手中已经卖到130元左右。 

　　电信号码定位也是楼某接到的主要订单，而这一个人信息泄露的源头陈某、滕某也已归案。 

　　据张仁举介绍，滕某的公司开发一款名为外勤全能王管理软件，利用中国电信公司下属企业上海号码百事通的定位服务查询员工的位置信息。然而滕某的公司与号码百事通公司合同到期后，无法再续约。 

　　滕某便私下找到上海百事通公司的软件开发工程师陈某，商量由陈某帮助其继续使用这一定位服务。陈某在收了滕某5000元钱后，将公司的账号、密码交给滕某使用。滕某拿到密钥后，开始查询并贩卖大量公民个人定位信息。 

　　如今在看守所里，陈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太不应该了、太不值得了。 

　　自责、悔恨也许来的太晚，据悉，29名犯罪嫌疑人中已经批捕17人，刑事拘留12人，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